6/18/2015
艺术家
方家麟(Jocelyn Ford)先后在东京和北京担任一档美国广播栏目《今日财经》的首席记者。在长达三十年的记者生涯中,她的足迹已遍布亚洲十七个国家。上世纪90年代,她关于“慰安妇”的突破性报道,帮助更多人了解到二战时期日本军队虐待女性的史实。2001年,方家麟任职中国国际广播电台,成为该台首位同时兼任直播新闻节目制作人和主持人的外籍职员。在中国的十多年来,她还从事过记者培训工作,也担任过一些新闻学院的客座教授。《无处为家》是她导演的首部纪录片,目前已在全球多个国家放映。
(注:Jocelyn是用英文回答问题。中译文非直译)
第一部分: Jocelyn答KCAA
KCAA: Jocelyn什么时候开始对中国民族元素感兴趣的呢?
Jocelyn : 与其说我对中国民族元素感兴趣,不如说我对弱势群体感兴趣。在日本工作时,我也写过很多关于弱势群体,包括少数民族的报道,比如生活在日本北部的原住民阿伊努人。中国社会跟其他国家一样存在着农民工/移民、民族、性别等等关乎公正的问题。
KCAA: 为什么觉得报道弱势群体的议题是重要的?
Jocelyn: 我们生活在一个全球化的时代,面临的挑战之一就是如何与不同于“我们”的“他们”相处。我觉得应该重新定义谁是“我们”,以及谁是“他们”。人们需要学习怎么去超越社会所赋予的标签,以及发展一种与差异共存的能力,去发现我们与那些看似不一样的人们共享的兴趣和价值观。人们应为社会的多元叫好,在差异中学习。当有不同意见时学会尊重彼此,并且用一种有建设性的方式去表达不认同。对于敏锐的观者,我希望他们能从我的纪录片中看到这些。但有时在映后的讨论环节大家才能有所发现。
比如,曾有一位北京的高中生看完片子后问我,作为一个局外人如此介入一个生活在边远乡村的藏族家庭是否合适。我说,首先,是我的主人公邀请我进入她的生活。她为了孩子更好的未来,在街上主动跟我说话,向我寻求帮助。(另一个有意思的问题是,她为什么选择我,而非在街头遇到的其他人。)我问那个学生是否曾出国旅行,他说去过非洲,将来打算去美国学习。我说,如果你在非洲,一个人在旁边摔倒了,你会帮忙还是会想“他属于另一个族群、或者有不同肤色和宗教信仰,我不要卷入”?我在很多国家生活过,我发现尽管社会规范各异,但基本上不同国度的人们有着相同的需求和欲望。标签会让我们去强调差异,是时候去重新思考这些标签了。拿藏族来说,“神秘”和“能歌善舞”就是两个值得推敲的标签。
KCAA: 民族元素的纪录片主要是传达什么方面的思考?
Jocelyn: 我最大的希望是观众能够沉浸在这部纪录片里,喜欢这个故事,然后有所思考。全球的观众,从孟加拉到比利时到北京,很多人都告诉我,在看完电影数周甚至数月后他们仍在思考这部纪录片。这让我非常高兴。
我想让观众去思考这部影片所呈现出的不公平问题的根本原因。我很高兴它能引发人们对于如何抵抗社会不公的讨论,尤其是从阶级、教育、民族和性别的角度。
同时,我也希望观众可以对刻板印象、包容和尊重这些话题进行深入思考。尽管这是一个发生在中国的故事,但美国的观众识别出了这些主题,因为这也可能是一个墨西哥移民的故事。出人意料的是,我发现通过对共同的社会议题的关注,以及与一位鼓舞人心的妇女同呼吸,中国与美国观众的距离变近了。
KCAA: 公众参与您的纪录片后更多的反馈是什么呢?
Jocelyn: 对我来说,观察与比较北美、欧洲和中国观众的反应非常有意思。对于西方的观众,有一个场景让他们很震惊:北京街头的陌生人对主人公非常不友善的眼神。尽管在很多西方国家,孩子们很小就会从家庭、学校和社会中学习如何尊重与自己不同的人,但这并不意味着歧视就不存在了。人们知道歧视不对,但很多人心中仍怀有偏见。不过所幸的是这个议题一直在被讨论。美国政府在大半个世纪以前改变了相关法律,之后歧视成为了一个公共话题。
在中国,我发现人们没有一个知识框架去了解歧视的根源。举例来说,我的纪录片中的一些镜头呈现了主人公因为被视为“他者”或者“不属于这里的人”所面临的困境。一些观众说,作为个体是没有歧视行为的,因为避免与名声不好的少数民族接触是很正常的。当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时非常震惊,那名观众还是在一家著名的国企工作。人们意识不到偏见和刻板印象会造成歧视。
现在这些问题已经暴露出来,中国人特别是年轻人开始去想能做什么让社会更好。2001年,我刚到中国的时候,让年轻人去讨论生活品质这类问题非常难,因为他们都在忙着去想怎么挣钱。如今,我对中国的年轻人很乐观,他们已经准备好去挑战这些难题了。我相信如果汉族社会能克服长存已久的大汉族中心主义,懂得如何去尊重国界范围内的其他文化,中国在全球化的时代会扮演一个更加重要的角色。
第二部分:张扬答Jocelyn
Jocelyn:张扬你好,很荣幸能参加KCAA的这次展览。我想把它介绍给facebook上的朋友们,所以想对你做一个简短的采访。
Jocelyn : 请问你何时大学毕业?
张扬:2011年我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系一工作室。
Jocelyn:是什么让你决定学习艺术?你学艺术的决定跟你对民族议题的兴趣有关吗?
张扬:小的时候对艺术有模糊的认识,喜欢涂涂画画,喜欢剪纸,高中的时候开始设想自己老了以后的样子,或许是拄着拐棍抽着雪茄看着满屋子自己的作品,感受这一生的并不虚度。
我学艺术之路其实很曲折,小学的时候开始学习,可是从初中到高二这段时间家里是拒绝我学习艺术的。高二的时候我对自己的未来确定好方向,所以跟家里人开了家庭会议,这才最终开始正式的学习。我相信任何困难对年轻人来说都是财富和累积,将来的我们会得益于这些挫折。
在美院里我学习到更多的是对事情的认真和严谨的态度,我想,如果对待任何事情都像对待自己的作品一样,那么生活中就处处渗透着你的作品了。策划展览也像做作品一样,找到感兴趣的主题,认真去完成。所以说学习艺术与策划展览有直接关系。
Jocelyn:为什么要做一场关于民族艺术的展览?
张扬:我喜欢轻松活跃并且有营养的氛围,平时也比较关注音乐,在看山人乐队,二手玫瑰演出的时候,觉得民族元素与摇滚乐结合的魅力是非常有感染力的。那么带有民族元素的不只是音乐,还有绘画、装置、行为艺术、影像等等,所以我想定义个主题来探讨民族艺术。唤醒民族的魅力,对民族文化保护和普及尽一点微薄之力。
这次参展的艺术家作品中均带有民族元素,也会有艺术家与艺术家之间的跨界合作形式出现,展览开始前会有作品非常简短的文字介绍发给公众,展览结束后会以艺术家与公众分享会的形式方便公众更直接的交流。希望做公众觉得有趣、可以看懂、有养分的展览。所以就诞生了“当代艺术与公众-民族艺术”。
Jocelyn:你之前参加过别的类似主题的活动吗?如果有,请简短描述一下。
张扬:我去年策划的“当代艺术与公众”是第一次涉足这类活动性质展览。2014年11月KCAA当代艺术与公众第一期-地下文化,6天时间,里面包含了复古集市、复古机车、纹身、穿孔、巫术、实验音乐,是以地下文化的普及为出发点进行的。
Jocelyn:是什么促使你去思考发生在中国的民族身份认同转变这个问题?
张扬:我从小生活在内蒙古,也有四分之一的蒙古族血统,但我不会蒙古语言不会蒙古文字,我觉得有必要通过艺术平台展示给更多像我一样对民族文化模糊的人。这次展览更多的是通过民族艺术唤醒各个民族有魅力、正能量的议题。同时我思考更多的是民族文化的保护和普及,希望这次展览是相对轻松的、有趣的、新鲜或是有感官刺激的,至少是我们未关注或未了解的。
Jocelyn:你觉得“民族”这个主题在中国的艺术创作中处于一个怎样的位置?
张扬:艺术不一定是艺术家创作的,或许原生态是最好的作品,但是我们无法把原生态搬到艺术机构,即使搬过来也失去了原汁原味的意义。但是艺术家了解民族文化,才会有很精彩的民族作品诞生。只有公众对民族艺术感兴趣,才会有更好的民族文化普及。
策展人:张扬&艺术家:方家麟
让我们共同期待2015年6月19、20、21号《KCAA当代艺术与公众—民族艺术》的展览,谢谢Jocelyn的到来。